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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大书之大尾城民》未分卷 十六、青芜想,一生美梦,就此了结

  深夜,门外已经完全没有动静了。不过就是白天外面也很安静——妈老汉儿这两天连走路都轻手轻脚,好象只要轻言细语,这事情就算不存在了。

  然而当然存在,青芜还被关在自己房间里呢。虽说老汉儿不好意思上锁,就象他不责骂青芜一样——习惯而已。这么多年,他从没责骂过儿子,因为青芜从没给过他开口的理由。这次也一样,青芜一步不出自己的房间,任由妈一天三顿端到他房间。

  但青芜知道老汉儿有多心烦意乱。那天回来,青芜问,为什么自己从没听说,大逆之中还有夺丹一事?他叹了半口气,转身默默地备药去了,似乎‘夺丹’二字连提一下都痛苦。

  还是妈回答了。

  “我们狐,全部灵性都聚在丹上,没有丹,比死还……这个惩罚,实在太惨了,实在太可怕了,谁都不愿提,想一下都害怕。你小孩子家,我们怎么会跟你提这些?”

  “没有丹会怎么样?”

  “没有谁见过。都说,都说是生不如死。就象是——每天把心挖一块走,把脑子挖一块走,又不会死,一天比一天受折磨;而且,还晓得自己越来越没有灵性,吃什么都没味道,看什么都没颜色,眼看着自己变得什么都不懂、不会;最后,变成野狐一样,只剩一张皮的野狐……”

  青芜懂了老汉儿在金楼的失态,可是同时,他又有点不屑:除了害怕,老汉儿还会什么?

  接下来,老汉儿似乎前所未有地忙碌,不停地忙,连妈的事都抢着做。最让老汉儿恼火的是,每天早上青芒、赤蕊总要出现在门口。不论他们怎么请求,他就是不让他们进门,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仿佛看见他们就会让发生的事情变成真的。

  这两天,青芜想了很多,事实上,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想这件事情上了。只是,越考虑得多,似乎就迷糊:现在走吗?可是他还没有丹。等采了丹走吗?他们不会让他带着丹走。他跑了,他们会怎么对妈老汉儿?会赶出城吗?如果采到红丹呢?还走吗?如果走,路在哪儿呢?

  每一种选择都没有把握,自己竟然束手无策!这真让他万分烦躁。生平第一次,他想要问问青芒——青芒虽然想不出主意,可是他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却常常有些作用,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烦燥地不停用脚点地: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他忽然停下来。

  嗒嗒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站起身,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是从地下来的!

  他侧耳琢磨,走到窗前,蹲下来,伸出手——

  手尚未碰到地面,那一块忽然塌下去了。

  一个金狐的头冒出来,欣喜地望望四周:“这个洞只打了一天!我厉害吧?”

  这么多年来,虽然和金辉一直悄悄地交换抄贴和药,但除了念抄贴上的字,他们几乎没说过别的话。而那种时候,金辉总是贼眉鼠眼地缩着头、夹着尾,完全不象现在,秃尾巴放肆地甩来甩去,得意地从窗户望出去,度量他挖了多长的洞。

  “有谁一天能挖得了这么长?尾巴大算什么本事?这才是狐的本事!”他晃着头说。

  “你是从哪儿挖过来的?”

  “打铁的灰家的后院。”

  “他怎么会让你……”

  “我说要看下我的房子,他正忙着,才懒得管我。后院堆了那么多破烂,我在角落里两三下就挖个小洞钻下去了,他还以为我走了呢。”

  “你的房子?”

  “是啊。原来这一带好多房子都是我们家的,现在就只剩灰家的了。”金辉的尾巴停止了摇动,隔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打量了青芜一通,问,“现在走吗?”

  青芜惊讶地望着他,“走哪儿去?”

  “哪儿去?”金辉更惊讶,“他们要夺你的丹呀!狐没有丹……”金辉打了个寒噤。

  “我本来就没有丹。”

  “今天晚上就去采!就差两天,嫩是嫩了点,总比没有好。”

  “你是来帮我的?为什么?”

  金辉的脸抽动了一下,“我们不该呆在这个破地方,我们都太聪明了,太聪明的狐在这儿窝着难受。我们应该回去——有两个就不怕了。再说,”他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青芜,“你确实厉害,比我还聪明。”

  “回哪儿去?”青芜听到自己的紧张。

  “当然是回人世间去呀。”

  金辉看着哑了的青芜,鬼头鬼脑地嗤嗤笑起来,“不会吧!亏我还给你看了那么多竹简,这有什么好目瞪口呆的?你还是没有我想像的聪明,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早都想通了!不过也怪不了你,你看那点竹简,还没有我那会儿看的一半多。大尾城恐怕没有谁有我看的竹简多!”

  金辉昂起头,很骄傲地支了支下巴,“走不走?你想晓得的多着去了!”

  “现在就讲!”青芜说。

  “不,不。”金辉又缩回原来的样子,鬼鬼祟祟地朝门看了一眼,“要是在这儿给抓住我就惨了。”

  他变成狐形,站在洞口,“路上讲。”

  青芜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隔着门在心里看了一眼熟睡的妈老汉儿,转身钻进了金辉的洞。

  “你是狐人,怎么能变狐形?”一进洞青芜就问。

  金辉怪笑两声,“这会儿才想起来?太让我失望了!你不是过目不忘?我还说你比我聪明呢!见到我第一句就该问这件事。这才是最关键的!”

  金辉停下来,艰难地转身正对青芜,象个抑制不住激动的小狐,“听好!你这会儿要晓得大尾城最大的秘密了!”他伸长脖子,压低声音说,“那是个大谎话,是骗我们的。随你是狐人、狐精还是灵狐,都可以既成狐形又成人形。”

  青芜震惊地望着他。

  “那其他的狐人怎么——”

  “他们傻呗,说什么就信什么。从小就认定自己变不了,当然就变不了啦。”

  金辉享受了青芜的瞪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回转身往前爬,叨叨着:“想不到吧?想不到的多呢。其实你以为天经地义的事,一大半都是三百多年前建大尾城的时候他们定的!想想看,就几个老狐脑袋一敲,说,从此把狐分成三种,你不准成狐形我不准成人形!嘿,从此以后所有狐的命就让他们给定了,十几辈子都翻不过来,弄得跟天生的鼻子眼睛一样——哎哟,怎么这么窄呢——你说,这种日子有什么意思?就算本来是我祖上弄出来的——吐黑丹的,我才不理他呢。”

  青芜跟在他身后痛苦地爬着,这是他见过的最糟糕的洞了。金辉是个干瘪的瘦狐,尚且被挤得叫唤,青芜比他壮得多,每一步都要勉力扭动往前钻,粗糙的洞壁狠狠地蹭刮下他身上的毛,可是他几乎没感觉到疼痛。金辉的话象一道道刺目的闪电,不断地划破眼前的黑暗,揭示出一片惊人的景象。

  “你祖上?”

  “我祖上,”金辉声音一下响亮了,洋溢着热情,“就是大尾城开天辟地第一个长老!”他停下来,希望青芜能充分理解这句话的丰富含义,如果不是洞实在太窄,他肯定会转过头来用得意的表情帮忙。

  青芜看着就在眼前晃动的毛根稀拉的丑陋尾巴,倒确实有点惊讶,可是比不上金辉语气带来的滑稽感。

  “哦,我不晓得。”他勉强说。

  “唉,现在也没谁记得了。大尾城的狐没见识,什么都不懂,就晓得吃吃喝喝。我祖上原来是大学士,到了大尾城,就是公推的长老。那会儿不是三个长老,是一个,就是我祖上!我读过他自己写的竹简,雄心勃勃想在大尾按照古礼恢复苏文盛世。没想到经过这场大变故,狐都给吓得没胆子了。他们觉得这么大的灾祸就是因为事事按人的规矩来,尤其是读人的竹简、学人写诗填歌,把狐性都变了,所以千万不能再参合这些事,简简单单过狐的舒服日子就行了。还有胆子更小的,干脆说灾祸就是因为跟人搅在一起——狐就是狐,不应该去成什么人形。争了半天,最后就成了三个长老:愿意象以前一样过的,跟着我祖上,就是狐人;坚决再不成人形的,就是灵狐;其他就是狐精。”

  “什么灾祸?”

  “灭族之灾啊。就是因为这场灾祸我们才从原来的地方跑来大尾城躲着。人想要把我们都杀了。”

  “为什么?”青芜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大,震得自己耳朵嗡嗡响,仿佛有青冻倒着从肚子往嘴里涌,从下到上都又烫又烧。

  “叫什么?小声点!那——我也弄不清楚,没有竹简写这事。”他沉默了一会儿,加了一句,“我祖上留下一句:污狐为妖孽。”

  青芜停下来。这个洞太糟糕,洞壁使劲挤压他,躲不开,也挪不动。

  糟糕的,到底是洞还是他自己?

  压在他背上的土有整个大尾城的重量,他趴下来,筋疲力尽。

  洞口很近了,他已经能闻到外面清新的夜气,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出去!他就想趴在这个又闷又难受的洞里,哪儿也不去,哪儿也没法去。

  原来,我们全都是从海西之地山川总图上来的,从人世间来的,从人世间逃出来的!那些我敬佩喜欢的人,全都是想杀我们的!

  我们在他们眼中是妖孽!

  青芜一遍一遍试着理解,却完全无法明白。

  金辉爬出去掉了个头,又爬进来,对着青芜的脸说,“我晓得你在想什么,我刚晓得的时候也傻掉了。但你想想,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们把尾巴藏在衣服里,人肯定认不出我们是狐。不用害怕。”

  夹着尾巴在人世间东躲西藏。这想法简直象长满蛆虫的粪便,恶心得他想也不愿想。

  他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往后退去。

  “哎,哎,你到哪儿去?”金辉追着他,“你怎么了?哎,你怎么了?你今天不走就,就完蛋啦!等寻到丹了你是走不掉的!你怕什么?我都弄清楚了的,有办法,真的有办法!狐觋!他是千年得道的天狐,他晓得怎么回去。你停住!你不要发傻……”

  青芜爬出洞,拉过一个大木箱把洞口盖住,任由金辉在下面又顶又说,倒在床上。

  刚才,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房间了,现在才知道,他是再也逃不出这个房间了!一生美梦,就此了结。

  疲倦、愤怒、迷茫、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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