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守住了。可是长长的城墙都被鲜血浸染，城中每一座房屋——高楼广宇或是偏棚小门——都传出悲哭声。

　　俘虏很多，城中所有牢狱都塞满了面如死灰的中城兵。受伤的边城人更多，万勉让出大半王宫收治伤者，白天黑夜，王宫枝繁叶茂的花园中都充满了呻吟和哀叫。

　　第三天，王妃出殡。勉王在王妃的墓前嚎啕大哭，象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全城老幼都素衣黑服，来送他们的王妃。

　　青芒他们把黑炽葬在城外林中幼江边。这里树上有果实，江里有鱼虾，林中有猎物，他应该会喜欢。

　　青芒从酩酊阁包了一大堆吃的和一大壶醉金汤和他葬在一起。

　　“对不起，黑炽，没有黑酒，没有辣鸡爪，我——对不起、对不起……”

　　青芒想不到，他会为从小打到大的黑炽哭成这样，会这样舍不得他。

　　兽精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天堂人和高登塔人也很快就要走了。于是这天，青芜、青芒、赤蕊来到酩酊阁。

　　余老板破例没有来烦他们，只是向他们鞠了个躬，就走开去安排酒菜。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盘碗，骰子提来一大壶冰凉的醉金汤。

　　“回大尾城吗？”青芒问。

　　“不！”

　　“不！”

　　青芜和赤蕊异口同声立刻回答。

　　他们看看彼此，笑起来。赤蕊甩甩头说，“我要回天堂。我属于那个地方——我老汉儿也是。”她瞅瞅青芒，“你不会去了，是不是？”

　　青芒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摇头。

　　“天堂很好，但是——我不晓得我在那儿该干什么。其实，我还有点想回大尾城去看下，不晓得我妈老汉儿……”

　　青芜压住他的手，摇摇头，“你回去干什么？毁了。没有大尾城了。”

　　两人对视了一阵，青芒慢慢低下头。

　　“其实，我都不晓得怎么回得去……”青芒苦笑一声。

　　“跟我一起去天堂吧。”赤蕊期待地看着他。

　　“不。”他摇摇头，“我想去中城。”

　　赤蕊“啊”了一声。

　　青芒用力点头，“我晓得，我们才和他们打成这样！但是，我真的想去中城，一直想去。白老巴子讲的那些，我想去看看。我们一起去吧！”他望望赤蕊又望望青芜。

　　赤蕊抿着嘴摇摇头。出乎意料的，青芜也摇摇头。

　　赤蕊和青芒都好奇地看着他。

　　“我想——去北城。”

　　“啊？北城？北城有什么可看的？”

　　青芜考虑了一会儿，字斟句酌地说，“我觉得，北城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狐是被中城打败赶走的，但是中城，总是败给北城。狐从来没有真正弄明白那是为什么。”

　　“现在没有败给北城呀！”青芒说。

　　“那只是北城这几十年没来打而已。”

　　青芒看出青芜已经决定了。他愣了一会儿，冒出一句，“要是黑炽在，肯定要去底眉山。”

　　提到黑炽，他们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赤蕊轻声说，“那，我们都要去不同的地方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青芜和青芒都没有回答。

　　他们不约而同举起满杯醉金汤，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厚重又清澈的声音。

　　三狐一饮而尽。

　　尾声

　　中城的一扇木门被‘哐啷’推开，坐在里面的狐觋站起来。

　　跌跌撞撞栽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君子，他的头上和肩上都有血迹。

　　“他们动手了！琅珰书院、樱林书院、童家书院都打起来了！好多君子都受了伤！还抓走了很多人！我们该怎么办？”

　　狐觋没有回答。他转过身，面向窗外，凝视云后若隐若现的月亮，轻声自语：

　　“边城的围，应该解了吧。”

　　早期主要事件关系

　　1年（大尾1年）狐觋1000

　　狐精被驱逐后到达大尾，开始建城。

　　301年青芒奶奶21老青芒23

　　边城和番地交恶，青芒奶奶理解到凤歌中提到狐的聪明才智，从番地骑黄鹄出发去寻求狐的帮助，遇上老青芒，却发现狐并不是她说想象的，于是遣走黄鹄，与老青芒去大尾，想把事情弄清楚，却爱上老青芒和大尾，不愿将他们卷入争斗。第二年两人结婚。

　　305迩王28勉王3岁老六父15岁青芒奶奶25青叶0.5岁老青芒27鼎皇30

　　4年后边城迩王入侵，黄鹄来找青芒奶奶，她知道番地紧急，骑黄鹄离开。此时青叶出生不久，老青芒开始独自抚养他。

　　同年鼎皇与北城交战。

　　边城迩王战败，重伤回边城，少量军队留在堕刀关外长期对峙。

　　321迩王44勉王19青芒奶奶41老青芒43青叶16

　　16年后，迩王死，勉王即位，撤军，协议停战，番地暂安。

　　青芒奶奶派黄鹄去接老青芒与青叶。凤同去见狐，与狐觋相见。当夜青叶束尾寻丹。老青芒认为青叶留在大尾平安生活更好，独自去番地。

　　327勉王25青芒奶奶47老青芒49青叶22青芒0.5赤蕊0赤桐17

　　6年后，凤老，生命将尽，归去雪峰，临终将灵珠吐给一个小野狐，被正要自杀的赤桐看见，收养了小野狐赤蕊。跟随陪伴的黄鹄俯冲下来叼走一根凤羽回番地报信。

　　343青芒赤蕊16赤桐33青叶38青芒奶奶63老青芒65勉王41老六父53老六31鼎皇68

　　16年后，青芒、青芜、赤蕊束尾。大尾洪水。边城探兵骚扰，番地以为勉王走迩王旧路，决定先下手为强，派人刺杀。中城利用此事，名为出兵援助，实为进攻边城。

　　343年大事时间表

　　偷青节3/3

　　艾花开3/118天

　　大事节3/187天

　　青芒到边城4/1932天

　　高会4/212天

　　青芒离开边城4/221天

　　青芒到玉山5/1422天

　　青芒回边城6/724天

　　青芒到番地6/1710天

　　青芒离开番地6/236天

　　番地援兵到边城7/613天

　　后记

　　本书讲的，是在野史闲书里常常惊鸿一瞥的狐的历史。在中国，甚至东亚，是个读书人，大概就没有不熟悉书生夜读艳狐叩门的故事。一日后，一月后，或者一年后，她们飘然而去，渺然无踪。大家都是智商爆表的高人，不会真以为这样的智慧生物，就为那一夜一月一年而存在吧？她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她们为什么来？又为什么离开？

　　我可以开宗明义地说，她们只是偶然在我们的文化史中浮出水面露了一下脸而已，而水下的巨渊深潭，我们几乎一无所知。我说几乎，是因为历史上确实有一个人抓住了她们倏忽一闪的尾巴的，那就是异史氏蒲松龄。蒲先生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说：“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可惜，大多以为那只是一个老贡生挥动肱二头肌相当不发达的羸弱手臂发的一声自伤悲叹。至于蒲先生到底了解她们的世界多少，我不敢妄猜，但最终，他选择的是将她们和他们在人世间留下的痕迹一一捕捉，却拒不透露来龙去脉，完美地融入了笔记文的框架，完全不让人猜疑这是指向另一个与我们的文明并行发展的文明的密符。

　　严格地说，他们的文明可能比我们起源略晚，这是根据高登塔流传的民间史诗来的。我们的古代文献中，较早较明确地提到他们的是《吕氏春秋》，大概是说大禹遇见涂山的狐族，娶了涂山女为妻。

　　“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恐时暮失嗣，辞曰：‘吾之娶，必有应也。’乃有白狐九尾而造于禹。禹曰：‘白者，吾服也；九尾者，其证也。’于是涂山人歌曰：‘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于是娶涂山女。”

　　由此可见，人、狐两个文明渊源极深，数千年来时分时合。分时各自都成为对方的传说，交汇时则往往有波澜壮阔的故事发生。不要以为这都是过去年代的事情，这种纠缠态至今仍然存在。就在前两年，网上还流行过一个神曲：狐狸叫。

　　“没有人知道，

　　狐狸是怎么叫？

　　狐狸是怎么叫？

　　你的红毛皮

　　多么美丽

　　就像天使的化身

　　但如果你遇到

　　一匹友善的马

　　你沟通是否用

　　摩斯密码-码-码-码-码？

　　狐狸的奥秘

　　千古之谜

　　森林深处里

　　我知道你在躲藏

　　你是我的守护天使

　　躲藏在森林里……

　　至于我们的身边，呵呵，我就不说了。自己悄悄打量下吧，尤其在濯濯的月华之夜。

　　不过，一部我们大概知道的人类史，要说清楚都不容易，更别说一个全然陌生的文化。从头说起不现实，有些事情本来就已经湮没在历史的厚尘之下。我觉得还是从中间说起，前，可以望见一个模糊的来影，后，可以远眺下更加模糊的现在。所以如果你对历史旮旯里的这个从未开启的小抽屉感兴趣，不妨来探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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