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大书之大尾城民》未分卷 二三、陈里赞,好!有古意!
本是夜浓声悄的时辰,影水两岸的酒楼却每扇窗都亮着,岸边树阴下就更是人影憧憧、往来不绝。河上画船如织,处处声光灯影,每一只船都带来不同的歌声:有的音调安和,有的激烈沸腾;有的迷惘悲哀,有的欢乐调谑;有的恋恋多情,有的飘渺不群……
第一只画船来时,青芒很惊讶——那歌和大尾城的完全不同!曲调复杂,变化多端,演奏的乐器高低粗细,五色纷呈,配合得天衣无缝。节奏也古怪,时快时慢不说,而且还从乐声中跳出来与曲调分庭抗礼,一下下击打在夜色中,让青芒心中嗵嗵直跳,抓耳挠腮地坐不住。几乎从听到的第一刻起,青芒就喜欢上了。
这时又一阵歌声从酩酊阁前过了,陈里神定气闲地说,“九娘诗人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无月的夜你能做什么?
除了
听我唱。
声如雾歌如花,
天明就去了。
无月的夜你能做什么?
除了
爱上我。
只恨春梦会得醒,
鸟啼凭空婉转。
啊——
不恨歌声留不住,
恨红颜,朝朝凋零。
爱情过处,
一丝苦楚,
三声哀叹,
半抹迷惘。
这个声音与刚才所有的都不同!这个声音细腻婉转,象最嫩的花瓣一般,可是折转时,又有金铜敲击之声,这才见出歌曲的美妙,让他瞬时忘记了之前听的所有曲子。
“可惜,可惜,九娘就是低声不够轻灵,否则也算得一流诗人了。”
“你说她唱得不好?”青芒盯着陈里,满面讶色。
“喔,别这样盯着我,”陈里抬起手臂半遮住自己的脸,“早知道你推爱九娘诗人,我就闭嘴了。”
“九娘诗人出来,好戏就开始了!”余老板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坐直身子。
九娘诗人的船经过时,青芒见到船头灯下一个长裙飘逸的身影,他走到窗边想要看得清楚些,却被后面传来的声音吸引住。
你怎么还不骂我?
还不叫我滚远点?
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
怎么值得你流泪?
别人的马车溅起泥浆,
弄脏了你为我穿的纱裙,
我就是和所有人不同,
这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说天很高啊!
我怎么一拳就打穿?
破洞中落下的暴雨,
怎么全都浇在我头上?
他们说地很厚啊!
我怎么一跺就裂开?
火焰从黑缝中升起,
将我烧痛成塑像……
每个人都斜眼看我,
你又何必痴痴凝视?
就这样吧,再见了,
这地方太太憋闷,
我得去远方……
这声音冷冷的,可是唱起来又象在燃烧——冻在冰里的怒气。青芒背心的汗都被激出来了,急切地想看是谁在唱。船头没有人,可是船顶居然坐着个人!这人呆呆地弹着一把琴,似乎一动未动,可是歌声旋律却奋力满地乱跑,捉摸不定,就象他半长的头发,在风里一忽左一忽右,一忽乱得满脸都是。
到处楼里岸上都传来人的尖叫,陈里也把头伸到窗边‘喔-喔-’地叫。
叫声刚小下去,忽然乐声凶猛大作。
“风狂雨骤!”猴精激动地站到窗边来。
“什么?”
“风狂雨骤,猴精诗社。”猴精不耐烦地指指刚刚经过窗前的画船,几个身影在船头癫狂地上窜下跳。
爸爸说是老蛙叫,
妈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女娘说你好无聊,
隔壁老头大叫——闭嘴吧!
可是我说——
嘿!嘿!朋友我们一起唱吧!
高兴要唱悲伤要唱没事儿也要唱!
关于孤单关于粗糙关于躲藏和受伤,
关于在黑夜中拥抱告别却没有流泪。
嘿!嘿!兄弟我们一起唱吧!
好听要唱难听要唱遗臭万年也要唱!
你在炎炎夏日煎熬,
我在隆冬大雪失落,
让我们交换抗在背上的灵魂。
嘿,来吧,
唱这一首属于我们的歌……
青芒惊呆了。每一句歌都又快又重地砸出来,声音粗哑如破铜烂铁,乐器声震耳欲聋,嘶吼的时候,青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裂开了。可是不知怎么的,青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自在过,仿佛狂沙在空中飞舞,土地在脚下颤抖,反正天地变色惊雷将至,还有什么了不得的?
“去年他们可真是出尽风头,“余老板笑逐颜开地拍拍猴精,“后来的一个月,进来吃饭的人十个有八个都要唱一句:要吃就吃好吃的,要醉就醉酩酊阁。”
“骤诗人还和那个很漂亮的卿子在一起吗?”蛇精好奇地问。
“没有。”猴精傲然抬起下巴,脸色却不太好。
“这一定是新的第一王家女诗人!”陈里忽然竖起手指,侧耳倾听。
阁间里静下来,不光如此,整个影水两边都静下来。一个低沉柔软至极的声音缓缓从河上拖过,连水波都似被碾平了,可是接着却颤抖起来,颤抖得无缘无故,连空气都跟着抖动,难以抵受地颤进人心里。
我知道你要离开,
我知道你需要新的空气,
我知道你也愧疚,
我知道你左右为难。
我知道往事你都记得,
我知道当时你真心实意,
我知道你也想过天长地久,
我知道你仍在希望我快乐。
开始我不明了,
结束我不明了,
来去聚散我都不明了。
可是,我明了你的一切心事,
我只是——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
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
唱到‘开始我不明了’时,她的声音如迸泉涌溢,到了最后一句,却又细弱如丝,让听者心事扭结,魂魄寸断。
陈里呼出一口气,点点头,“不同凡响,不愧是为诗而生的人。”
“半个边城的情人们今天都要睡不着觉了。”鱼精抿嘴笑。
“怎么样?听过这么好听的诗吗?”余老板问。
“好难受。”赤蕊按着胸口。
“她不过才——”陈里的话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棱楞湖
几颗雨滴就敲碎了翠玉
剩下的玉渣子
也把绿蝴蝶比得躲到树叶里
白衣的鹤女
总在此刻飞进我的梦里
用她白羽的手
数落我的前世今生
怎么就成了梦呢?
明明还挂在嘴边
攒在眉头
说好栀子花谢以前回来
你等我在黄昏的湖边
鸟啼沉寂,花香啁啾
或者
霞光点燃你的纤影
映一湖的碎金乱红
困住我的城
你这璀璨的夜何不就此了结
“他不是唱的,竟然——这么好听!”赤蕊难以置信地轻声说。
“钟楚诗人向来是吟诗的,没有他这样的声音,谁敢哪!连着三年第一王家男诗人,这可不是随便谁都当得了的。”
“你说的第一王家诗人是什么意思?”赤蕊转过头盯着陈里问。
陈里就象没听到一样,眯着眼轻吟:“你这璀璨的夜,何不——就此了结”。
“我来告诉你吧,陈里君才不会有时间说这些小事呢。”鱼精插口,“第一王家诗人就是王家诗院里排名第一的诗人,王家诗院你知道吧?就是边城王的诗院,要进去可不容易了,不过一旦选进去,那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吃穿用行,都有人替他们照顾周全,除诗以外什么都不碰,从早到晚心里只有诗,为诗而生,为诗而死。”
“诗,贵在纯净高洁,若被俗事玷污,就算不得一品了。要做一流诗人,就万不能沾染世间烟火气。”陈里仰头说。
“哼。”猴精冷笑一声。
蛇精也不赞同地摇摇头,“诗有别才,哪儿是关在院里养得出来的?”
陈里正要反驳,蛇精忽然伸直腰,“别说话,我妹妹来了!”
这声音与赤蕊的歌声有几分象,青芒望向赤蕊,但赤蕊只顾专注地望着窗外。青芒也凑过去,只见画船顶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蛇精,腰胸都拉得长长的,声音嘹亮得象两束光穿透夜空,却又毫不费力,有时轻轻一扭,如水般汩汩的声音立刻震颤如花。他们的声音与其说是歌声,不如说是一种乐器,平滑无痕地从他们硕长的身体里流出来,高到无顶端,低到无止境,可以坚实如大地,也可轻盈如羽毛,干净得全无人气,真象从天上来的乐声。
他们唱到:
北地的天如盖啊,北地的草茫茫,
北王悉力是上天的恩宠,他的雄健无人能敌。
他弯弓射鹰,利剑穿云的声音响彻长空,
他拔刀怒吼,敌人的千军万马都心生惧意。
无名的旅人来自远方,他到悉力的帐前乞一碗羊奶。
“风尘仆仆的陌生人,”北王悉力傲然问,
“你来自风吹去的方向,那里可有谁比我的马壮兵强?”
“哦,我的王,”满面皱纹的旅人答,
“没有谁比您的刀更利,也没有谁比您的牛羊多,
但中城的山起伏如少女的胸膛,中城的水蜿蜒如新妇的长发,
那里满街珍宝,家家金银满仓,
乐湖上夜夜笙歌,船中的女儿个个明眸皓齿,
最美是叶帝的幼女,见过的人从此只嫌明月不够皎洁,
尊荣的王啊,这都是我亲眼见过”。
北王悉力一听,顿时心热如火,
他跨马高呼:“谁和我同下中城?载得黄金娇娃归来”。
百万人脚和马脚跟在他身后,踏平连山石峰无数。
啊——啊——
随后的大战我难以出口,
多少城池变荒冢,尸骨白如雪,
往日青山遍地枯木,田地野草埋没,
繁华不复,辉煌湮灭,
都只为那
叶女唇边一丝浅笑。
就是如此啊,
中城荒芜了
中城荒芜了
荒芜了
中城……
“这是叶帝战北王的奇谈。”青芒呆呆地说。
“他们也有!”赤蕊眼睛一眨不眨。
“本来就是他们的。”青芒轻声提醒她。
“唔,好是好,只是——这个——你们高会时不会唱这种诗吧?”陈里小心地问蛇精。
蛇精的眼中鄙夷一闪而过。
“边城王也许不敢听,我们蛇精诗人可不会不敢唱。若不自由,何必吟唱?只许说北王野蛮残暴的诗,还是留给王家诗院的诗人吧。”
陈里不以为然,“诗是风雅之事,何必牵扯这些……”
“喝酒喝酒!”余老板插进来,自己先吞了半杯下肚,挨个督促大家都喝了一口,这才说,“不过,这些年来风雅高会的兽精确实越来越少了,我年轻时一半画船都是兽精的……”
“可不!那时在酩酊阁里找个人真要费点劲——到处都是兽精。”鱼精附和道。
“今天差不多了,”陈里看看安静下来的窗外,“一般的诗人也不敢在九娘诗人后面出来。来,干了!”
他刚将杯子里的醉金汤喝了个底朝天,外面就传来一个唱诗声——干净如水中白绸轻漾,清亮如晨光中的百灵。这声音高低盘旋,虽然不象蛇精的飘渺如仙,却如山间巧云般优雅,而纯净之质竟然连第一王家男诗人钟楚也逊了三分。阁中人人手停在半空,忘了放下。
白云为翰墨,
头顶挥洒巨画,
泼成纱,碾成团,
一时险峰危峙,
一时神仙境界。
余云色不纯,
赶去天边晕染,
青山起伏镶云脚,
苍茫难辨云山。
我辈嗜梦为生,
几曾解人间风情,
怎知一朝拨云见,
竟魂梦相牵……
“好!有古意!”陈里拍案而起,“我居然不知道——”
话未说完,却听赤蕊大叫一声“老汉儿”!不顾一切地朝窗外扑去,“扑通”一声,掉进影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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