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陆乔的目光，吴尘转过头来对接她的注视。

　　他望着她精致的眉目，心里的不痛快便如同被擀平了般瞬间消失殆尽。坦白说，即使陆乔不是当下国内娱乐圈位列一线的单身女艺人，他也会忍不住同她亲近。

　　很少能有人拒绝得了美貌的吸引。他也一样。

　　吴尘在影视界正式出道之前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男模，因此他看人除了看皮相之外还习惯于“问骨”。这也是启蒙老师曲长生教他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得就是这一层意思。当初老师教他学会看懂走秀主题，真正将灵魂嵌入身体摆动之中，把每一走步当成故事的脉络一步步徐徐铺陈在观众眼前。

　　“你闭上眼睛试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画面，是不是很美？可到底何谓美？你不能简单粗暴地说大漠和落日就是美的，美不是任何一件具体物的指代，不是标准值，而是真切的心动。走步也是这样。我可以教你每一步应该抬多高，多快频率，步长多少幅度多少，可是那样只会让你变成一块木头。在秀场上你得有自己的灵魂和美感。所以又说回来了，到底什么是美？美是一种意境，一种风韵，是大家都能意会的神。简单点说，就是孤烟的直和落日的圆，缺少哪一种因素都达不了意。直是笔直吗，不是。圆是正圆吗，也不是。可你就是觉得有种磅礴的大气和亘古的忧伤在其中，对不对？”

　　曲老师的话，他到现在还能一字不落地记得。如果没有老师，他今天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情况下窜红如此之快。

　　陆乔带给他的那股无法忽视的美，就是源自这样的骨相。皮相美很好复制，近一点的帝京和华亭，远一些的韩国和日本，一周回来就能拥有一张五官接近完美的脸。可是那样的脸没有风情。

　　风情万种，这样的传神没有公式和流水线能够破译得了。内涵，品味，教养，天生的感知力和敏感，浑然天成的气质，都是风情的构成。最主要的还是阅历。身居高处的人风情里自有清冷，常年漂泊的人风情里自有老道沧桑，都不是单靠揣摩和模仿就能够获得的。

　　陆乔的美偏玲珑剔透，明明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年时间，早就被雕琢成佳器了，一眼看过去却还是像一块璞玉。玲珑里透着质朴，机警中带着娇憨，以为她天真无邪吧，稍一接触却发现自我包裹得很紧，似有许多过往。

　　然而她的美也并非含蓄不外露的。吴尘之所以在合作了一些一线女明星后下决心接近陆乔，不仅因为她在圈儿内的好名声和手握一大把优质资源，还与她直抵人心的美貌分不开。

　　陆乔拥有非常闪亮耀眼的容貌。恰到好处的五官，没有任何一个角度是不好看的。专业上称为cameraface，相机脸。

　　那时候吴尘刚刚恍然于陆乔骨子里的凛然孤傲，挫败之余曾戏谑地想，怪不得这女孩没有一上来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因为她来自开普勒星，神秘莫测。

　　吴尘接收着陆乔毫无防备的关切，紧绷的身体终于自然松懈下来。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他眨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将略微狭长的眼型修饰出迷人无辜的弧度。

　　“可否讨杯水喝？”他笑着说，而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地补充道，“两杯。还有我新来的小助理。”

　　不等陆乔示意，这边孟小小已经将水杯送上了。

　　吴尘接过养颜茶，随意地走到陆乔身边，俯下身曲轴靠在一旁的落地窗内栏上。他转过头看着陆乔，一双眼睛含情含雾。

　　“三个月没见，你瘦了。”他刻意放低声音地说，似是叹息。

　　陆乔不自觉抚上脸庞，“有吗？”

　　孟小小站在不远处听到这两句对话，心里没忍住地鄙夷着，酸，傻！这都多老套的句式了，两个人居然还在用。

　　“嗯，有啊。”吴尘盯着她的眼睛说，“乔乔，你一直在回避我的信息和电话。”

　　陆乔看着他俏生生的脸，忽然就想起来上部戏中的情形了。

　　也是这样的布景，两个人各叼一支烟。她在剧里叫许诺，吴尘叫陈冠一。

　　袅袅的烟气里，陈冠一厌恶地扫一眼许诺，声音冷冷，“你怎么成这样了？”

　　许诺陶醉地吸一口烟，烟气过肺，又从鼻孔里出来，样子并不雅观，非常痞气。不用看她也知道，身旁冠一眼中的厌恶肯定是更深了一层。

　　许诺答非所问地幽幽说道，“烟是好烟，可惜人未必是好人。”

　　冠一皱着眉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下一秒许诺的情感转折很快。为了演好这一段，陆乔专门去了帝都第三精神病院从早到晚观察了三天。

　　也是这一趟她才知道，看似离她很遥远的精神病院其实皆因平常人生而筑。里面分为一般治疗科、特护治疗科以及隔离治疗科三个区域。

　　一般治疗科的诊疗分类最为详细，又划分为精神分裂症，偏执型精神障碍，情感障碍，性心理障碍和人格障碍五个科室。

　　剧中的许诺患上的就是人格障碍精神病。

　　当初经济公司刚替她接下这部戏时，她还没有看到完整的故事情节。只因为这部剧的编剧是非常著名的骆白老师，所以在她还没拿到剧本时就先敲定下了这个角色。

　　后来她试戏的片段也是剧中丈夫忍无可忍对已经露出疯癫之症的妻子提出离婚的那场戏。

　　经纪人担心陆乔状态不够演不出疯癫的味道，于是在正式试镜之前让她喝下了一大杯红酒来出味儿。

　　她端起红酒仰头就饮光，并不知道里面其实掺杂了好几种不同的酒。这还是事后经纪人道歉时陆乔才知道的。

　　因此那天的酒劲上头很快，还没正式试戏她就已经半醉了。

　　好在台词功底好，只要不是烂醉，台词她记得相当熟。

　　当时和她对戏的还不是吴尘，是导演组让人临时找来的一个工作人员，只负责和她对词。

　　实际上吴尘是所有主要角色里最后定下来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