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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之大书之大尾城民》未分卷 三五、绣衣人笑,想不到这个无能之辈还真敢有这种念头

  “勉王打算什么时候讨伐番地?”万勉一踏进姚苏房门就听到这句话。

  姚苏昂头站在地毯中间,就象她自己的画像一样,貌美无双,但却是一张扁薄冰冷的纸,不会为任何人展颜。

  但是万勉恰好知道怎么把她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姚苏颤动着,发出雏鸟初啼的断续细声。

  万勉喜欢这些无可理喻的声音,它们象一只看不见的手,时而撩拨得他全身冒汗,时而勾弹得他胸口发紧,时而又狠揪猛击——让他非得狂叫作答不可。抬起眼帘,深绿的锦绒毯上,万勉不禁想起传说中乐湖的无鳞白鱼,鲜美多汁,滑不留手,极难捕捉……

  他一时意气飞扬、豪情万丈,恰如一个赤手捉住白鱼的渔人,忍不住一扑而上,与白鱼合而为一。

  直到烛尽灯暗,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姚苏的头歪在床边,双腿挽在一起扭向另一边,象乐湖边一棵被春风拂荡的翠柳。不知道为什么,姚苏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中城。她的发髻是雕梁画栋的楼宇,她的眉眼是乐湖上的朗月清风,她的胸是湖山绝盛处,她的呼吸飘散茶墨芬芳。万勉从未去过中城,可是从小听到的中城种种好处,都在姚苏身上找到了。

  “新的女诗人怎么样?喜欢吗?”姚苏把头支在皓腕上问。

  万勉眉头微皱,费力地在心里把王妃的形象拨到一边,将女诗人柏沛拉来眼前——蜜蜡一样的皮肤,蜜蜡燃烧一样的叫声,蜜蜡融化一样的感觉……他很不情愿这样做,此刻,他眼里心里都只有王妃,王妃是世上最精致雅逸的卿子,精致雅逸是他此刻最爱的东西,他只想醉死在精致雅逸之中。而柏沛,是他熟悉的多姿多彩的边城——杂乱无章的街市,放浪形骸的酒肆,混沌未开的城民,野性难驯的山林……那是另一回事。

  可惜,高雅如王妃,也喜欢在这时问起别的卿子。

  “王妃喜欢吗?”他柔声反问。

  “俗气逼人,我自然不喜欢,可是勉王一定神魂颠倒……”

  万勉哈哈大笑,轻抚王妃腻臀,“比起你来,我当然俗气逼人,否则怎么会见你就神魂颠倒呢?”

  “我怎么没见你颠倒过?”

  “就算没见过,总摸到过。”万勉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脐下。

  姚苏斜睨一眼,想要移开手,却被万勉按住。于是她说,“跟你一样,除了色胆,就是一团软肉。这次可是火烧到门前了,你一要下决心!”

  “王妃放心,烧到我门前事小,烧到王妃门前怎能饶他们!我决定亲自领兵,精锐尽出,发誓荡平番地!”

  “好!”姚苏难掩喜色,“不过你这人,说不定过两天就软下来……”

  “王妃又看不起我了。我不是把那狐精斩了吗?就算他真是貂精,只要有点象狐精,我也不会留他的命。你知道我向来忠心无二,只是彻底剿除兽精确实不易。但这次出征番地,我决不让你父亲失望!”

  “把兽精逐出城有什么难的?这事有十分把握,又不用劳师远征。”她放开支颐的手臂,软软躺倒下来,

  勉王不屑地哼了一声,“那有什么好处?打下番地,至少我国力大增,也不用受制——咳咳咳咳。”他猛然一阵干咳。

  姚苏一动不动,细看,脖颈的线条却有微妙的变化。

  “主要是——”勉王急急补充,“兽精虽然丑怪,倒没什么可怕。但那个凤不一样——她——她——太奇怪了。”

  “她真是传闻里的凤吗?我一直以为凤是鸟形。”

  “少有人真的见过,我父王是其中之一。他说凤真容绝美,世间无以匹敌,能令男子飘飘欲仙,是妖孽之首。”

  姚苏猛然觉得手下一跳,她忍不住吃惊地转过头去看勉王。只见他双眼渐次迷离,神思飘忽。

  “这样的妖孽决不能留!”姚苏忽然说。

  “嗯。不过我要先捉住这个妖精,看个清楚,亲自,把她抓在手里……”

  姚苏手中又一变,心里也又一惊。

  勉王还在说,“她那声音,真是——妖孽,样貌,也万分妖孽。她——不知——是怎么来的,她的人身,人身,怎么能飞?从来没——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娘——妖精,做梦都想不到。等抓到她,我非得……”

  姚苏手中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在自己这里,无论她怎样逗引勉王讲别的卿子,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看勉王不必亲自领兵,刀剑无情——”

  “王妃不必担心。”

  “征讨之事也要考虑周全再——”

  “王妃不用再劝,我已下定决心。”

  勉王忽然甩开她的手,纵身而上,全无平日的温柔细腻。姚苏仰面呆瞪忘我癫狂的勉王。

  凤!

  姚苏急怒攻心。

  夜半,勉王睡着了,王妃静静地支起身子,看着勉王想了一会儿,下床来到外间桌前。她快速写下一张字条,开门召唤和她一起从中城来的贴身侍女。

  边城的静夜中,一只传书鸽无声地掠过半空,渺然西去。

  中城,一扇高窗剥啄有声。有人伸出手接起一只灰鸽,取下鸽腿上的皮卷。

  曲院回廊中,一个身着绣衣的人正边看手中的书边对照桌上的图。另一个身穿缎衣的人急步走来,将一个字条递给绣衣人。

  绣衣人看完就哈哈笑起来,“狐精现世?真是胡说八道!倒是,想不到这个无能之辈还真敢有这种念头。”

  缎衣人轻声说,“陛下早就想到了,圣明之至。”

  “你说该怎么办?”

  缎衣人略一沉吟,“公主的意思是决不能让他去打,以免养虎成患。我看可以等一等。以他的兵力,即使不输,也是两败俱伤,不可能对抗陛下——”

  “啪!”绣衣人将字条重重拍在桌上,“对抗?抬举他了!我若依公主的意思,那是胆小如鼠;我若依你的办法,那是目光短浅。我不光不会坐等,而且一刻也不会耽搁,我不光不会阻止他出征,而且要让他兵力大增,轻松取胜!明日,我就遣兵调将,前去援助他攻打番地!”

  绣衣人站起来,透过粉墙花窗直视外面的湖水万顷:鲜红如莓的夕阳正挑在山尖之上,湖面娇粉如美人面颊。

  他长声说,“这个时机我已经等了很久。你——明白了吗?”

  缎衣人低头鞠躬,“陛下胸中丘壑,我懂得半分而已。”

  李洛指点一处高崖,赤蕊跌跌撞撞落在上面。

  谁都站立不稳,李洛横着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她用力搓揉自己的肩膀,隔了一会儿,终于可以说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嘶哑地仰面问赤蕊,

  赤蕊半跪着,双手撑地,喘息未定。听见李洛问,她扭头看自己背上:刚刚收起的翅膀已经没了踪影。她迷惑地注视李洛,摇摇头。

  “这件事,她不会知道。”赤桐说。

  两人都回头看他——一个探询,一个烦乱。

  “她也许真的有你说的奇能……”

  李洛打断他,爆发地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狐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明明能救他们!你们——”

  赤桐抓住她,“我们不知道!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怎么遇见她的。”

  李洛莫名其妙地看他,又回头看赤蕊——赤蕊跪坐着双手抱尾,眼中的迷糊渐渐被惧意遮盖。

  “遇见?她不是你女儿吗?”

  “——不是。”赤桐低声说。他就地团坐,面对崖下暮色四合的林涛,一眼就看见另一个傍晚。他不禁奇怪,每一次挽救自己、并且再次点燃生的火光的,居然都是毁灭——风雷交加的毁灭。

  赤桐决定就在这里了结一切。

  此刻天色晦暗,凉风如潮,乱木野草哗啦啦响,将他仅有的一点犹豫和惧怕扯碎,也掩盖了远处尽头崖的轰隆声。这不是个值得留恋的地方,这不是个值得留恋的天气,只需要纵身跃入止江,片刻功夫就会消失在深渊之中,不留一点腌臜的痕迹。

  在山中彷徨乱转数月,赤桐终于明白:解脱就在眼前!

  否则,还能怎么样?众狐就如蝼蚁一般,蝼蚁一般简单,蝼蚁一般忙碌,蝼蚁一般快乐,蝼蚁一般无知。上苍赋予自己这样的头脑,就同时赋予了维护与带领众狐的重责,他曾为这个使命做过多少准备啊!静夜里,他埋头满桌竹简,眼前铺展万里河山、涌过千军万马,狐与人枝蔓交缠的往昔,那些光辉的伟大时刻,那些翻云覆雨的谋略,都被他从零碎记录中拾捡出来,一遍遍思考,一遍遍重新构建。过去不能重写,但未来,他为狐族谋求的未来,如夏夜满月洒满大地的皎洁光华一样激动人心!

  可是,他被命运玩弄了。只凭一颗丹就判定他没有能力做任何事!所有这些都成了一个疯狐的狂想,彻头彻尾的错误!如果只被目为疯子,不被承认,他还可以躲进内心,反正早已习惯了心底深处的孤独。但是不!不仅仅是这样!他们还要摧毁他最后的孤独,要他变得和他们一样,要他自己用每一天来证明这可笑的愚蠢结论!

  他感到一阵烧肠浸骨的绝望。不!何必苟活!

  赤桐深吸一口气,注目奔流不息的河水——变幻的水波有种让他感觉安慰的有序和智慧。他绷紧身体,即将跳落。

  就在此刻,天空劈闪出一道极亮的闪电,夺目的银光如利剑刺到地上——就在赤桐不远处。一片嗤嗤声,荒草瞬间化灰,泥土一片焦黑。

  随后而来的巨大炸雷赤桐闻所未闻,他不知不觉化为狐形匍匐在篙草中。

  当雷声静下来,把他从震慑中惊醒过来的,是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极微极美,如同深洞幽泉干涸前,晶莹有声的最后一滴;又如同夕阳一线没入山后,林中百鸟发出的一声忧伤叹息。

  他透过草叶看去,闪电烧焦的地方竟然伏着一只大鸟!大鸟的羽毛美丽得出奇,金黄、火红、乌青、银白、玄紫,流光幻变,似乎每根羽毛的每条纤丝都是五色的。但大鸟的姿态却是艰难的,它倒在地上,喉中偶尔发出一点声音,每一声都令人心碎的动听。

  这时,旁边烧焦的树洞中爬出一只小赤狐,它毫毛稀疏,跌跌撞撞,显然才刚刚出生几日。

  大鸟的头无声地跟随它笨拙的脚步,然后,很奇妙地,发出一声几乎清晰可辨的喟叹。

  它伸长脖子,对着小狐轻柔鸣叫,叫声异常温暖,让赤桐也感到被绒羽包围一般,冷风浊浪都远去了。

  小狐被声音吸引,朝大鸟爬去。

  到了大鸟面前,小狐努力抬头,又圆又亮的眼睛与大鸟温和的凝注相遇。大鸟低头用喙梳理它的嫩毛,然后张嘴吐出一粒灵丹——这丹如它的羽毛一样彩光流动,但比狐丹小得多。它将丹送到小狐嘴边,喂它吞下。

  赤桐正惊讶间,一只黄鹄从天而降,绕着大鸟边飞边发出凄厉的叫声。大鸟用弱不可闻的声音与它回应,越来越弱,终至无声。大鸟的头垂下了,羽毛蓬散开来,彩光光晕越来越大。黄鹄忽然长长地悲鸣一声,俯冲下来衔起一根羽毛,随即冲天而起,消失在云中。

  地上的大鸟越来越看不清,几乎象一团凝聚的虹光。平地大风渐起,卷起虹光向四面八方吹去。赤桐眼见一阵光华闪耀的风向他扑面吹来,还不等他回过神,就散入山林水波,如同一声绝美的轻叹,再也无处寻觅。

  赤桐头晕目眩地伏地良久,才缓缓起身。他走到大鸟伏过的地方,除了焦土什么痕迹也没有。他变回人身,茫然四顾,天高云远,山河寂寂,又只剩下他自己。

  脚下有悉索声。他低头一看,那只小狐不知何时爬到自己脚边,把前爪搭在他脚上仰头望他。他蹲下身,细看小狐,只见它眼中晶莹有光,似乎已经不复野狐的蒙昧。

  小狐转过身,朝树洞爬去,赤桐也变为狐形跟上。钻进粗陋的树洞,他看见一只被雷劈死的野狐狸。

  小狐在母狐身上扒拉了一阵,转头怔怔看着赤桐。赤桐转身朝外,示意它跟随,它果然跟着赤桐爬出树洞。赤桐变回人形,将树洞封埋,双手捧起小狐。

  小狐并不挣扎,软软地趴在他手中,还用头蹭磨他的手指。赤桐心中一动,吐出自己那颗被诅咒的金丹,喂给小狐。

  现在,他的手中躺着一个柔嫩的女婴。

  赤桐抬头望天,眼中流下泪来。他明白了,他尚有重责要完成,不能象那大鸟一样随风而逝。他的责任,就是手中这个脆弱的生命。

  这脆弱,这被需要的感觉,重新照亮他的心,点燃生的勇气。

  高崖上一片安静。

  最先开口的是李洛,“那大鸟是凤,我们天堂的祖凤。我今天才知道,它是这样羽化的。”

  赤桐惊讶地望着她,“它从天堂来?后来我猜想过它是凤,原来真的是!它死得——那么美。”

  “不不,”李洛急急摇头,“凤不会死!它是万物之灵,自火中来,从风里去,来自万物,归于万物。”

  她转头看赤蕊,“你能作凤鸣,你也有凤目。”

  赤蕊不看她,用力盯着崖外的树梢,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从口中吐出一颗枯萎的艾丹放在手上。

  赤桐看着那颗干枯无光的丹,轻声说,“你本不需要它。你有自己的丹。”

  赤蕊长久注目赤桐,忽然跳起来,跑到崖边,奋力将手中的丹扔出去,大喊道,“我不需要!我不需要!红丹、金丹、白丹,什么丹我都不需要!”

  她‘哗’地展开翅膀,直冲云霄,在深蓝的空中任意翻转翱翔,自由得象一阵风,再无丝毫拘束牵绊。她的姿态果敢无畏,她的歌声震慑心灵。

  赤桐和李洛仰头看她:无翅,却如鸟儿上下翻飞;无尾,却如鱼儿自在悠游。

  她本是独一无二的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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