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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55章 明月浩淼起风波

俩小儿闹江湖 钩吻蝶 5328 2023-02-01 11:13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见亓逸如此豪饮,秦小蝉不禁动容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颖脱不群,任真自得,想必亓公子也是如靖节先生一般的性情中人。”

  然而于亓逸而言,虽然身上暖了,却更是酒入愁肠,忧上心头。此时听秦小蝉如此评价他,便淡淡道:“农稼酿酒,以介眉寿,酿就的却是奴隶的辛劳悲歌;屈子行吟,娱酒不废,吟唱的却是国破的绝望哀辞。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能饮酒,会喝酒的未必是悠然的元亮,亦有可能是抑郁的嵇康。”

  听亓逸如此说,秦小蝉便料想到他并不是如表面上那般的意气风发。秦小蝉转过头去,只见他那双本如寒星一般明亮的双眼中,此刻流露出的却满是忧伤。不去探究挖掘他心底的悲恸,秦小蝉只浅笑应对:“然曹孟德曾有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小蝉自知米酒寡淡,比不得杜康酿就的美酒,但亦愿为饮者解忧。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亓公子,请。”

  “好!好一个‘欲辨已忘言’!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既如此,亓某也不多说,自当舍命陪君子。”语声罢,亓逸便一仰头将坛中剩下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顺手将空了的酒坛置在一旁,却见秦小蝉竟也陪他干了一坛。虽说这酒坛不大,酒也不浓烈,但亓逸也从没见过这么会喝酒,这么能喝酒的女子。夜风月影下,秦小蝉轻轻擦拭着挂在唇边的酒水,举止间就如夜之精灵一般鲜活而妩媚。亓逸正欲说些什么,然而身后却传来了越惊秋的声音。

  “好哇师父,我说怎么我绕了一圈都没看到你。原来美酒美人相伴,还真是乐得自在。”

  听了越惊秋的打趣,亓逸的心一颤,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应答。倒是秦小蝉并未在意,反而笑道:“阿秋你是玩得尽兴了,却将自己的师父晾在一旁,这可不是我越骆的待客之道。”

  听了秦小蝉的话,越惊秋忙赔笑道:“是是是,我的族长大人。我这不就是奉了我阿爹的命令,来找你与师父饮‘交臂酒’的嘛。阿爹说喝过‘交臂’,就可以开始各项比试了!要我说,这次获得‘越骆第一勇士’的,肯定还是叶哥哥!”

  “交臂酒……?”听越惊秋如此说,秦小蝉望了亓逸一眼,为难的道:“亓公子是汉人,我也是汉人。这交臂酒……还是免了吧。”

  “不能免,不能免。这怎么能免呢?”

  “可是……”

  见秦小蝉的神情不复方才的爽朗,也不似下午时候那般霸气侧漏,震撼四方,反而竟显露出如小女儿一般的欲言又止、局促娇羞。亓逸忍不住问道:“‘交臂酒’是什么?”

  听亓逸发问,越惊秋忙殷勤回答道:“这‘交臂酒’是我越骆待客最隆重的礼节。越骆人善饮,也善劝饮。喝至酒兴正浓时,主人便要请客人喝交臂酒。交臂酒分三式:一式是宾主站立,各举酒勺递向对方,双方一齐喝尽;二式是双方站拢,面对面交臂,各饮各人酒勺里的酒;三式是双方靠拢,面对面,胸贴胸,举勺交臂绕过对方后颈,脸贴脸,各饮各人勺里的酒。如此交臂,以示宾主亲密无间;喝了交臂酒,以示情谊天长地久。所以小蝉,这可是规矩,免不了的。”

  听了越惊秋的介绍,亓逸便明白了秦小蝉羞涩婉拒的原因。听秦小蝉的言谈,虽说是长在异族,但她应当依旧对汉家文化了解颇深。而这“交臂酒”中的第二式,虽是以酒勺饮酒,可那动作却像极了汉家洞房花烛夜里的“合卺交杯”;第三式却更是亲密,秦小蝉作为一个初上任的族长,又是个未出阁的汉家姑娘,却要与一个陌生男子做这番亲密的动作。就算是再怎么有气魄,也难免会别扭搪塞。难怪秦小蝉会说出亓逸是汉人,而她自己也是汉人的话来。

  待越惊秋语罢,秦小蝉的面亦由彼时的绯红转为浓重的嫣红,就好像擦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一样。一张樱唇也抿成了一条线,低声道:“非喝不可么?”

  然而越惊秋并没有放过秦小蝉的意思,只是耸了耸肩对亓逸道:“师父觉得呢?”

  亓逸本是想替秦小蝉解围,但见到越惊秋一脸玩味的表情,不知怎得竟想起了越惊秋总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转过头又看到与初见秦小蝉时的印象里截然不同、青涩羞红的少女娇态,解围的话刚到嘴边便转了样子。

  “汉家讲‘入乡随俗’,我自然是无所谓的。”

  无所谓,那便是同意了。越惊秋听了亓逸的话,面上洋溢起了奸计得逞一般的笑容,暗地里更是给亓逸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仿佛是在夸赞说:“师父真棒!”而转向秦小蝉了之后,越惊秋的面上却尽是正儿八经的郑重之色,全然是一副公事公办,毫无私心的样子。

  “小蝉族长,非喝不可。”

  就连对秦小蝉的称呼也从“小蝉”变成了“小蝉族长”,可见越惊秋的态度不可谓是“不端正”。更何况秦小蝉也知道,在越骆的待客之道中并无长辈与晚辈喝交臂酒的规矩。虽说亓逸是越惊秋的师父,但他并非越骆族人,年纪也与越惊秋相差无几。所以这尴尬的年岁是不可能让越惊秋的父亲来与亓逸喝交臂酒的。但为了表示对越惊秋师父、越骆族恩人和贵客的尊敬,也必须得找个地位尊崇的人来喝,那么同样是年岁不大的她,但却担任着越骆部族任族长之位的秦小蝉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此时此刻,若秦小蝉真是个越骆的姑娘,那她必不将推辞。可是……她却是个汉人啊……和一个少年贴面喝酒,还要做如同洞房花烛夜里才会做的动作,她实在是……接受无能啊……

  看到秦小蝉依旧犹豫不决,亓逸突然开口道:“小蝉族长,在下并非风流公子,纨绔子弟;亦非是滥情、下流之人。既然是礼仪,在下绝不会和小蝉族长纠缠不清,更不会要小蝉族长对在下‘负责’的。”

  亓逸将“负责”二字咬的很重,可心思混沌的秦小蝉却未听出他话里的语意,反而以为亓逸是误解了她的顾虑。于是连忙解释道:“亓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然而不待秦小蝉说完,亓逸便打断道:“喔?不是那个意思?那便是小蝉族长愿意对在下‘负责’了?”

  听了亓逸的话,秦小蝉这才回过味来。她猛地抬起头,用她涨得通红的脸颊上的那双眸子打量着亓逸。可亓逸面上的挂着笑容,满是浑不自知一般的纯良无害。秦小蝉无奈,若再搪塞下去反倒成了她起了贼心了。只得一咬牙一狠心道了句:“我喝!”

  三人纷纷纵身下了木楼,踱步到人群之中。只见越惊秋的确所言非虚,篝火旁的确已经准备好了进行交臂酒仪式所需的物品。秦小蝉喘了口气,才与亓逸分别取了一只酒勺,又各自从酒坛中舀了酒。为了方便亓逸能听懂,便由越惊秋担任了礼仪主持。在一旁清吟着“交臂酒第一式,对立饮”;“交臂酒第二式,交臂饮”;“交臂酒第三式,环颈饮”,最后竟还喊了一句“礼成”,像极了汉家洞房花烛夜前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而亓逸本就比秦小蝉高出了一头有余,此刻为了方便与秦小蝉喝这交臂酒,更是伏下了身子,倒似是真的在鞠躬一般,不由得惹得越惊秋在一旁偷笑。不过对于秦小蝉而言,这三杯酒的时间里却满是尴尬与煎熬,面上更是飞霞一片。每喝下一杯酒便都闭着眼睛,好像是赴死刑一样。而亓逸近赏美景,看着秦小蝉根根分明的长睫和娇滴滴的面容,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下里竟是止不住的愉悦。

  三式交臂酒饮罢,周围观礼的人们便唱起了敬酒歌。亓逸虽听不懂其中话的意思,但听那曲调却是与秦小蝉先前在屋顶上唱的相似,想必定然是同一首歌。随着敬酒歌落幕,精彩的比试便就开始。越骆族人们的比试各种各样,男儿们比的便是摔跤骑射,拳脚功夫;而女儿们也不甘示弱,比着刺绣歌舞。昭州的綀子布与緂布本就分别以“洁白细薄”、“清凉离汗”和“白质方纹,广幅大缕”、“佳丽厚重,南方上服”而闻名于整个大唐,而这綀子布和緂布正是这些昭州的土著人民制造出来的。连带着就连昭州独具一格的“蜡染”也为外界的人们所称赞。

  不过亓逸却是对刺绣歌舞没什么兴趣,自然而然的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男儿们的比试上。而亓逸唯一认得的,便是下午加入到秦小蝉阵法中的那个蓄着长发的易叶。

  易叶当真不愧为越骆部族的第一勇士,别看他长得文质彬彬的,可无论是骑射拳脚竟样样不赖,在越骆族人的眼中可谓是精通十八般武艺。然而亓逸却从越惊秋口中得知,易叶最厉害的却是剑术。他虽然是尚在襁褓之时跟着秦小蝉的父亲秦贾一同流落到越骆来的,但他实际上却是个孤儿。而秦家人中却并无人会使剑,易叶全是凭他父辈留下的书籍自学成才的,这一点倒是和亓逸很相似,因此亓逸对易叶在于剑法上的造诣很是好奇。然而在越骆族的比试中却是不得见。

  不过亓逸对于易叶稳扎稳打的拳脚功夫和百步穿杨的箭术却是赞叹不已。毕竟这两样对于亓逸来说,一个他才学不久,在他那个层次当中算是短板;另一个根本就不曾接触过,连短板都算不上了。可易叶竟能兼顾,而且样样出彩,当真是厉害极了。不过这倒是怪不得亓逸,毕竟易叶练得是童子功,又哪里是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能比的。

  如此一来,果真如越惊秋所料。越骆第一勇士的名号再次毫无疑问的落在了易叶的头上。按照越骆部族的规矩,赢家最后可以提一个要求。而易叶或许是对于亓逸下午的表现,和那个叫欧烨的人对亓逸的态度也起了兴趣,竟提出了要与亓逸比剑。此举正中亓逸下怀,亓逸便欣然接受。易叶的剑。就如他的剑法一般稳重敦实,又锋利寒亮。剑身上刻有暗纹,像极了叶子的脉络。相传是他父亲留下来的。易叶不知这把剑原名为何,便将名字取为“一叶”。

  两人的比剑,由沉静到激烈,由试探到拼尽全力。易叶的剑法当真不赖,甚至可以说是卓绝。在亓逸估量来,易叶的剑法至少可以和当年他较量过的莫无情比肩。只不过亓逸也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亓逸了,易叶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惜败在亓逸的紫咽之下。亓逸这才意识到,原来不仅是秦小蝉,就连易叶在面对欧烨的时候也是与她默契十足的留了手的。想到此处,亓逸竟无端的有些烦躁。而易叶却是满面笑容的温言庆贺他的胜利,更是谦逊的说着:“多谢亓公子指教,在下受益匪浅。”看着易叶的性子是如此的温文尔雅,面容也是俊朗无双,简直是堪为世间男子典范的完美至极。亓逸的心里就更不爽,于是道:“赢家是可以提一个要求的可对?”

  易叶不知亓逸此言何意,于是如实的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不知亓公子有何吩咐?”

  亓逸看着眼前的易叶,嘴角轻扬,露出一个邪逸的笑容。淡淡道:“我要……”一边说着,一边便转过身子面向围观人群。众里寻她,亓逸淡淡的扫视一周后认清了人影,于是将手往秦小蝉的方向一指,意味深长的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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