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着眼过了一夜。
“咯吱——”门再次打开，同时扔下来的有十多个馒头。这里的孩子是它的几倍。
靠近门些的一个孩子刚从地上抓起馒头，下一刻他的心脏处就多了支羽箭，穿胸进入的瞬间有血溅上雪白的馒头皮，像是点染的鲜艳花色。
孩子们惊悚。
站在门口的人显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竟然有了些吃惊。
羽箭是从一个角落里被扔出来的。那是一个有一头白发的女孩子，红色的双眸像是最美的宝石，晶莹剔透。
她的脸脏兮兮的，但始终是带着一抹笑。那笑美得邪性，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她就是君无魅。
她径直走到门边，拿起那个染血的馒头就放在了嘴里，然后坐在一边，边笑边吃着。另一手则是从尸体上抽出了羽箭，任这一动作带起的血飞溅到她本就看不清的脸和衣服上，那头白发被血染上后反而像是落下的几瓣曼珠沙华。
“抢啊——”不知谁说了一句，孩子们顿时疯抢起来。
“我抢到了——”下一刻那孩子就没有说话了，因为一开始的麻衫男孩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会儿的挣扎后，那孩子的抓着馒头的手松开。
衣服辨不出颜色的女孩则选择了用毒。她把地上的蛇尸用死尸身上撕下的布包好后朝抢食的人群上空一扔，天降毒血。她再把干净些的馒头捡起来。
娃娃脸小孩的动作很快，所以他早抢到了。
“不要抢我的馒头——”
“谁踩到我——”
“去死吧！”
这一过程中，君无魅只是静静地在旁边吃着那个染血的馒头，眼神平淡。铁锈味在嘴里漫开，她知道这是血的味道，可长时间没有喝水，已经没有唾液来减轻这浓烈的不适了。
这其实是第一次杀人。她知道这将是一生都走不出的血腥记忆，却也明白只有先杀别人才不会让自己死。
看着这一切，门口的黑衣人有些满意。他的目光落到最初的那个白发孩子身上，明显打量着什么。
君无魅不躲不避。
“好了，这今后就将是你们的三餐发放。”他扫了眼没抢到的孩子，“抢不到就不吃，不吃就饿死！
他又看了眼另几个抢到食物的孩子，才转身离开。
门落了锁。
这才是第一天，这才地狱的开始。
君无魅忽然就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味地想笑，大概是因为哭不出来吧。
如果哭不出来，那就笑吧。她想。
“我还饿……”
“小若乖，出去后就有吃的了。”
“我想吃大饼……”
“好，大饼……”
……
有人饿得难受，大骂起来，“别说了行不行！”
于是安静下来。
只有人小声吞咽着不多的口水，在空荡的地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有人哭泣，没有力气哭泣。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
君无魅在这个地室里活了一个月。
每天晚上都要面对不同的‘拜访者’，蟒蛇，毒蝎子，黑斑蛛，飞天蜈蚣……后面的她忘了。没有治疗的东西，受伤就只能死。
早上这一切才会结束。
她已经习惯了和死尸生活，和白骨作伴。腐烂的味道和汗水、排泄物，她都习惯了。
食物越来越少，人却比食物多。每次抢食都是以命搏命，因为没有抢到食物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下一次就抢不到食物，就可能死在别人手下，或是活活饿死。
第三天的时候，就开始吃人的尸体了。她也吃了，因为抢到的馒头不够维持二十四小时的精神高度集中，杀人吃肉是常事。
没有水，只有血。
第五天的时候，扔下来的东西里多了冰属性玄力凝成的小块冰珠，还是要抢。
君无魅的一双血瞳已经没有神色。她知道自己如果死了，也会有人把她当成食物吃下去。没有尸骨，没有人会可惜。
活下去几个人？她不记得了。
白色的头发成了催命符，那些孩子甚至下意识地去攻击她，她只能去杀，五岁的女孩子身体怎么会在饥饿的情况下有力气？她后来只能逃。
逃得慌乱狼狈。双眼不能用，本命兽早就自己封在了空间中，玄脉换下……她只能逃。
大堂上。
“她怎么样了？”
“那个白发女孩还活着，”鬼刹立在下方，恭敬地答道。
“那就继续吧，”血冷苍全身隐在黑袍下，看不清表情，“如果死了就是她的命。”
鬼刹离开后，一直坐在大堂上的那个人，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拂过椅子，仿佛是流沙吹过水纱，似无意又有意。
“如果你能活下来，”他叹息着，手上一道黑暗属性的玄力吞噬掉一旁的万年青盆景，“就会明白，这才是真的走到了地狱。”
“明天开始训练，”接着有许多食物和水被扔下来，“吃完后会有人在外面接你们。”
他们这次没有抢，因为东西够了。
君无魅随手拿起一个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糕点做得很精致，上面的花纹是繁体的‘吉祥如意’，还有小巧的五瓣花刻在背面，看得出制作者很用心。
她用已经断了半片指甲的脏指一点点拂过上面的镂空字体，血红的眼有些失神。
做这个的人应该是怀着一个美好的祝愿刻意做了这几个字吧，多好的愿望。可是她呢？她配不上这几个字。
明明是活在奈何桥下剧毒的曼珠沙华，却看得懂彼岸最平和的风景。
她闭上眼睛去努力吃着，又摸索出干草上化开些的冰珠放在嘴里，不再去想不该想的东西。<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